【想入非非】

　　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，不是靠道德规训和罚款而来的，而是靠国家投入巨资改变环境，再用环境去改造人类的习惯。

　　蔡非

　　最近，一位在泰国居住了几年的朋友告诉我，她对泰国的干净印象深刻：泰国绝大部分的厕所非常干净，没异味，没乱扔的垃圾，没人便后不冲水。泰国路边的摊档也干净，有时大街上人来人往比较脏乱，但是他们却能将自己的摊档保持干净，在路边摩托车摊上买个咖啡或者水果，前后都会将自己那里收拾一遍。

　　泰国的人均GDP不过6000多美元，但清洁程度一直广受好评，甚至有外国人反映泰国比GDP人均8万的新加坡还干净。连去泰国开厂的中国商人都知道：工资低点没问题，给工人的厕所一定要干净。

　　这位朋友认为，泰国的卫生状况之所以良好，是因为“每个个人和整个社会都能培养良好的卫生意识、形成良好的卫生习惯、实行良好的卫生行为”。

　　换言之，她认为这是公民道德的问题，和经济发展是无关的。因为“在公共卫生建设方面，泰国远远没有有些国家发达，而这些国家的厕所却没有泰国干净”。这一点我就不能苟同了。

　　那么泰国到底是怎么做的？是泰国人天生爱干净吗？我做了一点点小小的研究。

　　我找到了发表在1996年的河南预防医学杂志上的一篇考察报告：《泰国农村用水和环境卫生见闻——中国农村供水和环境卫生考察团赴泰国考察报告》，原来当时国人就发现泰国农村的卫生工作做得非常优秀，值得国内借鉴。

　　在1960年之前，泰国农村几乎不存在厕所的概念，随地便溺的现象非常普遍。变化发生在1960年后，泰国政府开始在农村开展改厕和环境卫生运动。到了1990年后，泰国号召在农村实现“100%卫生厕所运动”，到1996年后，卫生厕所人口覆盖率已经达到95%。

　　要理解这个工作做得多出色，我们需要看看2022年11月新华社的报道：“截至2021年底，中国全国的卫生厕所普及率超过了70%”。泰国完成卫生厕所改造的时间，竟然比我们早了20年以上。

　　泰国的工作做得这么好，除了政策得力外，也有自然环境上的优势。比如说我国目前乡村厕所改造的一个难点是用水问题。由于一些地方缺水，厕所的使用出现了问题。

　　而泰国地处东南亚，年降雨量达到每年1000毫米以上，农村的用水很大程度可以靠收集雨水完成。1996年泰国自来水覆盖率不过是50%，而“安全用水覆盖率”却接近90%，雨水收集和净化系统起到了很大作用。

　　从财政支出上，泰国也很早就对卫生方面投入巨资。用于卫生方面的投入在1990年就占据了全国总预算的5%以上。这一点似乎同样领先于中国，根据我的查询，我们也是近年才赶上的。

　　这笔钱不仅仅用来普及硬件，也用来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卫生概念“全国不分民族，人人都要有卫生厕所”、“有家有人就要有卫生厕所”。当时泰国全国有超过6成的人居住在农村，所以这样持续地搞厕所建设，搞卫生宣传，使得新一代的泰国人养成了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。

　　所以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，不是靠道德规训和罚款而来的，而是靠国家投入巨资改变环境，再用环境去改造人类的习惯。

　　最后一个问题是，泰国为什么要在经济并不发达的时候，长期投入这么大资金去改造厕所？要知道泰国1990年人均GDP不过1500美元，农民人均年收入不过600美元。

　　我观察到的另一个现象是，泰国发展国际旅游业，和在农村建厕所一样开始于上世纪60年代。国际旅游业的发展可能和农村的环境改善同步。1990年泰国吸引了536万人次外国旅游者，提供了42亿美元的收入，占到同期全国GDP的4.9%，是国内仅次于农业和工业以外的第三大就业部门。

　　说起来我们也好理解，大众旅游其实最关心的是卫生问题。好的环境卫生会让人心情舒畅，再配合上优美的异国景色，人们就愿意掏钱。

　　泰国在厕所和环境卫生上投入的钱，可以在旅游业上收回来，并带来回报。社会上每个人都因为保持卫生获得了实际的好处。也难怪泰国这么干净了。

　　（作者系武汉历史文化学者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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